03
女代驾
代驾的生计,是胡彦平走投无路时平地乍现的一缕曙光。
2015年11月份,胡彦平还在保险公司全职做销售。她听同事说,下班之后可以去代驾,会开车就行,能多赚好几百。第二天,胡彦平就去十里河报了名。
经过三天培训,胡彦平自己又在家背了三天的流程和话术,这才敢上线接单。起初,她整不明白接单软件,人刚到就点了结束,连忙跟顾客道歉:“不管拉多远,您给个起步价就行。”
女儿连着好几天下班看不着母亲,就问胡彦平去哪了,每次她都说去打麻将了。直到后来,女儿在电表箱里翻出胡彦平的反光马甲,才知道母亲晚上偷着去干代驾了。
不想让母亲太辛苦,女儿把胡彦平关在家里,三天没让她出门。胡彦平急得直上火,牙也肿了,向女儿求情:“你看妈岁数又不大,原来是搞体育的,身体也好,不能老在家待着一事无成啊。”女儿看劝不住,索性放她去了。
2015年底,胡彦平离婚16年的前夫得了绝症。她把人接到北京,在协和医院门口给前夫订了个旅店,每天去医院帮着排队,看病花钱她也跟着掏。“怎么说他也是我姑娘的爸,我姑娘的事就是我的事。”
两月后,前夫去世,胡彦平参加完葬礼再回北京,全部积蓄只剩600块钱。
考虑到代驾这份工作时间自由,赚得也不少。2016年初,胡彦平干脆辞掉保险工作,全职干代驾。每天从晚上七点干到早上七点,平均一个月能挣一万三千元。
十年前,胡彦平咬着牙在大兴买了房子,月供5300,还20年。女儿因为父亲的事辞掉工作,她不想给女儿太大压力。无论多远多偏的单,胡彦平都接。
胡彦平是行业里少见的女代驾。有数据显示,中国女性代驾人数仅占全行业的1%。今年是胡彦平代驾生涯的第八个年头,共计接单一万三千多,没出过一次事故。
她说,市面上90%的车型胡彦平都开过,兰博基尼在哪点火,劳斯劳斯怎么挂挡,全都了如指掌。有入行没几年的同行,接完单一看是宾利,压根不敢开。
乘坐夜班公交
即便如此,身为女代驾,胡彦平没少遭遇偏见和质疑。
凌晨下线等公交车的时候,有个四五十岁的同行,总是对胡彦平冷嘲热讽:“哎呀女的干代驾好啊,小费给得多,今天又没少挣吧。”言外之意,女代驾不只是开车,还有其他服务。
她实在忍不住,回怼道:“那赶紧让你姑娘你媳妇都干吧,省着你还得出来挣那几百块钱。”
前几天,胡彦平去石景山杨庄大街接单,刚到地方,顾客就急了:“怎么是个女的?”她耐心和对方核实手机号,说:“兄弟,我今年54岁了,干了七年代驾,驾龄25年了。”
男的不信,张嘴骂她:“放你妈的屁,身份证拿出来我看看。”
也有顾客在电话里一听是女代驾,直接把订单取消了。后半夜,周围没有其他代驾,顾客又叫了两次,都是胡彦平。她再三向顾客解释,自己是东北人,冰碴子上练出来的,什么路都能开。顾客只好让她接了。
那天下着大雪,顾客眼看着前面一辆车因为打滑,在路中间转了好几圈,一头顶在另一辆车上。而胡彦平安全把他送到了家。
胡彦平说,要没有这些人的激励,自己可能干不了这么长时间代驾。
2019年,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在全球12个国家开展女性赋权项目,胡彦平被评为“全球性别平等徽章认证项目”的中国代表。中国石油大厦里,和她同台发言的,还有演员杨紫琼。
“一个女人,要有尊严地工作,不向生活低头。”胡彦平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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